互乡难与言,童子见,门人惑。子曰:“与其进也,不与其退也,唯何甚?人洁己以进,与其洁也,不保其往也。”
解释翻译
(孔子认为)很难与互乡那个地方的人谈话,但互乡的一个童子却受到了孔子的接见,学生们都感到迷惑不解。孔子说:“我是肯定他的进步,不是肯定他的倒退。何必做得太过分呢?人家改正了错误以求进步,我们肯定他改正错误,不要死抓住他的过去不放。”
这个『互乡难与言』,根据《论语集解》里面所引的郑康成郑玄的话,郑玄说,「互乡,乡名也」,这是一个乡的乡名。「其乡人言语自专,不达时宜」,这个乡里头的人讲话很自大、很傲慢,甚至是粗野,不达时宜,这种人很难跟他交往。「而有童子来见孔子」,那个乡有一个童子来拜见孔子,孔子见了他。「门人怪孔子见也」,门人是孔子的弟子,弟子们觉得孔子不应该见这个童子,这样粗野的乡人,何必要去见?就是怪孔子跟他见。那是什么?弟子们有分别执着,而孔子他所提倡的是有教无类,只要你能学、你肯学,他就教你,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,也不管你来自何方,教育里面没有歧视。所以孔子见他,就是教育他。『门人』在这里『惑』,就是疑惑,觉得孔子不应该跟他相见,孔子就教导门人。所以孔子真的是循循善诱,捉住一切机会来教导弟子,拓开心量,要懂得包容,要有仁爱心,只要人肯学,再差的人,他有一念肯学的心,我们当下就要教他。
所以这里讲,『子曰:与其进也,不与其退也。唯何甚』。《集解》里面讲,「孔安国曰」,这是西汉孔安国先生的解释,「教诲之道,与其进,不与其退」。这个与,当许字讲,就是允许、称许。教诲之道,老师教学生怎么个教法?如果学生能够进,就是他要求学,那老师准许他、鼓励他,帮助他求学。不与其退,如果他退走了,不学了,老师当然也就无可奈何了,也只好随顺他,老师不会勉强弟子一定要跟他学的。如果是勉强人跟他学,那这个老师也不是个好老师,为什么?好为人师,这是人之大患。老师都谦卑,「只闻来学,不闻往教」。你来向他求学,那他有仁爱心,他一定满足你的心愿。如果你不愿意跟他学,你或者是种种原因不能够追随他学习,他也不会勉强你,很随缘,这是教诲之道。所以我们懂这个道理,要自己主动去找老师,你不主动找老师,老师不会主动找你,你要有求学的心才行。你不主动,他勉强教你,你会生逆反心理,那更麻烦了。
所以孔子他这里讲,「与其进也,不与其退也,唯何甚」,这是什么?「怪我见此童子,恶恶一何甚也」,孔子讲,弟子们还怪我跟那个童子相见,这互乡的童子当然是不懂礼仪的,也不懂说话的,那孔子见了他,弟子们还责怪老师,说不应该见那个童子。「恶(音务)恶(音饿)一何甚也」,这是讲弟子们对于那些恶人,这里的恶(音饿),不是说他的心地有多少恶,就是比较差的人,没有受过教育的人,都属于恶这一类。恶(音务)是厌恶,是动词。说你们这些弟子们,厌恶那些不如你们的、比较差劲的人,是不是太过分了?何甚,就是为什么这么过分。这是孔子委婉的去批评这些弟子们,你们的心量太小了,你们爱憎太分明了,分别执着太严重了。我是有教无类,你们分别执着,你们不是有教无类,你们是有类,类就是分别,认为那个互乡童子不是可以去教的那类人,你就不肯去教,不让我见,这太过分了。
底下又说,『人洁己以进,与其洁也,不保其往也』。这个洁,《朱子集注》是作「修治」来讲,就是修身、治身,自己要修自己。这个话,《论语集解》是这样解释的,「郑玄曰」,郑玄讲,「往,犹去也」,这个往当作以往、过去的意思讲。这个去,是讲去了以后,这是动词,不是过去,是未来,去了以后。这个往也有讲过去的意思。《皇疏》、邢昺的《注疏》,这两家是讲往日的往,这个往是当往日,是过去的意思。《朱子集注》也是讲过去。但是李炳南老先生,他认为《论语集解》何晏的和郑玄的,说这个往当作去了以后,讲将来,那个意思更好。那我们就当作将来来讲。说「人洁己以进」,就是「人虚己自洁而来」,虚是虚心,能够虚心下来,虚己,这个己是自己,自己没有了,完全就是恭恭敬敬来求学的,自洁,洁是修治,把自己修得很整齐,这是代表尊师重道,诚心诚意来求学来的。「当与其进之」,这个与就是指允许,允许他来求学,因为他是非常恭敬的来求学的,虽然他自己没有接受过很好的教育,就是没有什么基础,但是他有这分恭敬心,就应该教他。那不保其往也,「亦何能保其去后之行也」,当下他这一分恭敬心来求学,我们就好好教他。可是我们怎么能保他将来能保持这分恭敬心,能保持他走了以后还能够力行教诲?这个就不能保了。
你看孔子教学,只抓住当下,当下你要有好学之心,他就教你,认认真真的教你。如果你一下没有了这个恭敬心了,改了心,他也就随顺你,他不会勉强你,他只看当下。所以他自在,他不会烦恼,绝对不会说,你跟我学了那么久,做我的学生、做我的弟子,怎么现在你就变心了,你又不跟我学了?甚至他跟别人学了,自己心里面还更不高兴。他不会这样想,随你去。说老实话,你要是不能够专一的学,一心一意跟老师学,你也学不成,变心就变心了,随你去,反正你也是没办法成就,很自在,一点执着没有。所以求学的人自己要懂,自己成不成就关键还是看自己,不是看老师。老师教育是平等的,真是有教无类,那是好老师,好老师的存心绝不会偏私,平等的教学。可是成不成就,看自己,自己有诚敬心,尊师重道,而且做一个有恒者,这个重要。
我们恩师当年,你看他求学,跟随李炳南老先生学儒学佛,李炳老给他开出三个条件:你跟我学,必须遵守三个条件,第一,你过去所学的,不管你跟哪一位大德学,到我这统统不算,现在从头学起,从零开始,这第一个条件。第二个条件,我给你指定的书,给你指定的这些文章你才能看,其它的书,没经过我同意的,不能看。第三个条件,你只能听我一个人讲,其它的任何大德,没有我的同意,你不许听他讲。这三个条件能不能接受?我们恩师当时心里还觉得,这老师怎么有点跋扈,用他的话来讲。结果恩师善根深厚,他能够答应下来。李老跟他讲,这个条件也不是无限期的,是五年,你能守住五年,你学成了,就放开了。结果我们恩师很老实,真的依据这三个标准,从头开始学,只听李炳老一个人的,其它任何人都不听,只看李炳老指定的教材。他发现半年这效果有了,为什么?心清净了。你看,不准看其它书,眼睛给蒙住了;不准听其它大德的,耳朵给蒙住了,你只能专学他一个人的,心清净了,清净心就生智慧,学得就快。所以我们恩师感觉到这个利益很殊胜,他又延长五年,本来李老给他要求是五年,他又要求延长五年,总共十年坚守这个原则。
到后来他遇到了一位,也是讲经说法的大法师,演培法师,跟他讲,说你这三个条件,过去我跟谛闲老法师学习,也是这三个条件。谛闲长老是天台宗的祖师,民国时代的高僧,跟印光大师齐名。民国三大高僧:谛老,印老,虚老,虚云老和尚。然后我们恩师就恍然大悟,原来这三个条件,不是李炳老的发明,是自古以来祖祖相传的师承的条件。学法没有师承,很难学成就,靠自己东学一下、西学一下,东看看、西看看,学了一辈子,最多就是一个佛学家、儒学家,他不能断烦恼,不能成圣贤。他要有师承,就是老师亲自指导你,那你很容易就能够入境界,这三个条件重要,师承。
不过这样的条件,确确实实对现代人来讲太难了,谁能忍受这样的条件?在古时候比较容易找,因为古时候人心地老实厚道,妄想比较少、比较清净,他能够坚持。这五年叫「五年学戒」,跟一个老师学,这是师承,现在确实难找了。所以我们恩师他学成以后,出去弘法,常常感到在这个世界上弘法,力单势薄,没人跟他合作,太难了,一个人很辛苦。常常回去见到老师,李炳老,劝老师多培养几个学生。讲了多了,有一次李炳老就很严肃的说:你去给我找学生!我们恩师自此以后再也不敢提了,因为什么?太难找学生了,谁能找到那样像我们恩师这样老实的人?所以老师难找,学生更难找,能符合条件的学生,老师看作是宝。
我们自己也觉得很幸运,跟着恩师学习,一直听他老人家讲的,真的从头到尾没有听其它大德讲课,一直就是听他老人家一个人讲。我是十八年前就跟恩师,听他的经教,那时我还没大学毕业,就开始了,就听他老人家一个人的。为什么?因为老人家常常在经教里面讲这个师承的问题,我们自己就很谨慎,保护自己清净心。因为老师不可能勉强你,像过去李炳老,李炳南老先生要求恩师这样的情况,现在恩师也不可能要求大家,知道要求会起烦恼、会起逆反,不能要求,只能靠自己干。所以我这十八年来就还算是坚持这个原则,真的其它大德都没听,就专听他老人家的。那真的是从零开始,一张白纸,自从学习圣贤教育,就一直都听他的,听到现在。
现在是开始复讲他老人家的,也讲了将近四年了。所以老人家过去跟李炳老学十年,坚持这个原则,我要坚持二十年才行,现在都十八年了,再坚持两年就二十年了,那真的有好处。我的根性远不如恩师,所以我用双倍的努力。未来?未来的社会污染更重了,所以我们想想,将来下一代的弘法接班人,那真的是在这样的一个污染的社会里头,要有所成就,要比我这一代、比恩师那一代,更需要付出多倍的努力。我们坚持二十年,说不定下一代得坚持三十年,他的根基才牢。在这样的一个污染的社会,像暴风雨似的,暴风雨很大,你那个树根扎得深、扎得牢,你才能够跟风雨抗衡。
李炳老底下又有解释说,「孔子有教无类,门人或以教不得其人,不免徒劳,甚或济其为恶,故惑之。」这是李炳老把他自己的心得跟我们分享,他解释这一章,说孔子有教无类,弟子们或以教不得其人,不免徒劳。弟子们看到,教育也是不容易,为什么?得不到好的学生,那就徒劳无功。这不得其人,其人,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学得成就?刚才讲的,要有诚敬心,对老师有十分的诚敬,信老师,绝没有对老师有丝毫的怀疑,将老师看作圣贤一样。佛在《阿难问事佛吉凶经》里有讲到,弟子事师如同事佛(,弟子对老师要看作像佛一样,这样的十足恭敬,他才能学成。
印光大师讲得好,「一分诚敬得一分利益,十分诚敬得十分利益」,没有诚敬心的,那就是老师教也是徒劳,没用。所以弟子们看到互乡童子这样的人学不成的,大概是这个人他那个地方没有礼教,不懂得恭敬人。教他,不仅教不成他,反而济其为恶,让他学了点圣贤道理,他会装饰一下自己了,掩盖自己的恶,那是什么?如果掩饰自己恶,那就是增一辜了,又增加了恶。特别是学习圣贤之道的人,李炳南老先生过去讲过,说他没学什么经教,人还算好,看得过去;学了之后,那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,瞧不起人了,自以为是,了不起了,这是济其恶了。所以门人惑之,他们这个疑惑有道理,为什么孔子要教他。
可是孔子的存心,他没有分别执着,「孔子则只注重其人当前求进之诚心」,这个人在当下,今天有来求学的诚心,那就教他,不管他未来会不会保持,给他种善根。善根种进去了,将来有一天会成熟,成熟的表现是什么?就有十足诚敬心,而且有恒了,他不变了,他就能成就。所以「故许其洁己以进」,这是允许他来洁己以进,就是他把自己修治好,恭恭敬敬来求学,这个可以。假如他不恭敬来求学,那当然就不要教他,他当下都没这个心,教也没用,洁己以进,才教他。「至其受教以后,是否故态复萌,则不能保证。」人习气重,他来听你讲了一课,听的时候很欢喜、很振作了,要去改过了,回头之后,走出讲堂了,可能习气开始现行,故态复萌,这个就不能保证他了。做老师的要是整天想着这个问题,操心操死人了,不能想,当下我们就好好教他,能学成了,他就成;学不成,种善根,总是没有白教。所以如果老想着这个人可不可教,思前度后,这就是「否则世间可教之人无乃太少乎」,那可以教的人就太少了。所以这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地方,推广圣贤教育,当下人能接受多少就给他教,认认真真的教;明天他不想学了,明天就算了,不学,我们也没有遗憾,也不会有丝毫的烦恼。
所以这里讲「子曰下两段文:『唯何甚。』是不论过去」,这是互乡童子来求学,虽然他过去没有礼教、没有基础,但是他现前这一念心是来诚敬求学的,就给他教,不论过去。「『不保其往。』是不论将来」,「往」是他走了以后,能不能保证他会不会故态复萌,那我们也不论,就论当下。这个是我们不仅说教育人需要用这个存心,做任何事都要有这个存心。譬如说我们做的这件事情,这个是好事,可是过去有人做过,没有成功,可是当下需要做,我们就要做,不要想过去怎么样。未来这个事能不能成功,我们也不需要想,当下这一念善,纯善,这就好。教人也是如此,做事也是如此,一个人即使是过去十恶不赦,干尽了坏事,他有一念悔改的心要向你学习,你就诚心诚意教他,这是仁爱心。
蕅益大师批注里讲的,「卓吾云:天地父母之心」,天地是仁爱,父母是慈爱,仁爱之心、慈爱之心,表现在你不论他过去犯了多少罪恶,当下他愿意悔改,你就不要舍弃他。也不要想说,他这个人习气很重的,你现在教,他将来还会故态复萌,还会重操旧业,还一样造恶事,你教他没用,也不要想这个。就是一念真纯的爱心去教他,这个心是真,孔子用的是这个心,真的是不舍一人。有这种真诚爱心,那才能够做圣贤教育事业,你才能做得好。
【评析】
孔子时常向各地的人们宣传他的思想主张。但在互乡这个地方,就有些行不通了。所以他说:“与其进也,不与其退也”;“人洁己以进,与其洁也,不保其往也”,这从一个侧面体现出孔子“诲人不倦”的态度,而且他认为不应死抓着过去的错误不放。
注释出处
互乡:地名,具体所在已无可考。
与:赞许。
进、退:一说进步、退步;一说进见请教,退出以后的作为。
洁己:洁身自好,努力修养,成为有德之人。
不保其往:保,一说担保,一说保守。往,一说过去,一说将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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